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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三十分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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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句話形容陳乃昔的心情——

我死了。

懸掛在半空中搖晃的球撞到寧憬的額頭後反彈回去,才‘嘭——’的一聲打開, 掉落出五顏六色的彩帶。

寧憬捂著額頭緩緩蹲下.身, 顯然是疼得厲害。

陳乃昔楞在原地半天, 後知後覺跑上前,跪坐在寧憬身邊問:“你沒事吧?”

寧憬沒有答話,半晌, 才慢慢站起身。

這一下可真是把他的額頭磕得夠嗆, 雖有頭發擋著, 還是不難看到額間紅腫一塊。

陳乃昔心疼壞了, 暗暗罵了自己一聲蠢貨, 又道:“寧、寧憬……你沒事吧?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,是我沒有估計好高度, 你……疼不疼啊?”

昨天在家裏試驗的時候,她只關註能不能讓彩帶順利噴出來, 完全忘了寧憬足足高了她二十厘米, 才導致現在的這種情況。

寧憬輕輕用手指揉了揉前額, 腫起來的那處還在發燙,像是血液都集中到了一個地方, 隱隱生疼。看向陳乃昔, 那小姑娘一臉惶恐, 像是怕他生氣又擔心他的傷勢,已然不見方才那種期待與欣喜參半的神情。

張了張口,寧憬本想說些什麽,但見到這屋中的場景, 責怪的話語也不忍心講出,只好搖了搖頭,轉身離開。

算了,就算他倒黴,生日這天還要被球給迎面砸一下。

看他二話不說就要離開,陳乃昔弱弱喊了句:“寧憬……”

停下腳步,他側身看著還在原地的姑娘:“楞著幹什麽,過來幫我擦藥。”

短暫忡怔兩秒,陳乃昔多花了幾分鐘才理解他的話,也不管寧憬有沒有看到,呆呆地點了兩下頭,邁步跟上。

寧憬的頭被這麽狠狠磕到,陳乃昔的小同夥寧忱也以為是自己犯了錯,不敢說話,只好先去找阿姨準備藥酒給哥哥擦頭上的傷。

阿姨把毛巾、棉花和藥酒拿過來,陳乃昔便先用濕毛巾輕輕拭過腫塊周圍。寧憬的額頭左邊完全被那又紅又腫的包給占滿了,看起來都覺得疼。

陳乃昔生怕手上的力道沒有控制好弄疼了寧憬,輕輕用毛巾敷過後,再用棉花蘸上藥酒塗抹。

寧憬忍耐力強,這點痛楚沒有帶給他太大的反應。倒是陳乃昔覺得他疼得不行,塗完後還繼續掀起他的劉海像小孩那樣呼呼。

少女站在他的面前,躬下.身對著寧憬的額頭吹氣,撲到肌膚上的氣體順著皮膚表現往兩側游走,不但沒有緩解這股疼痛還有些癢癢的。

眼神微微向上一瞥,恰巧可以看見她的下巴和呼氣時嘟起的嘴,這樣近距離觀察下,寧憬才發現陳乃昔的臉有些肉肉的,還蠻可愛。

立馬打住自己快要飛走的思緒,寧憬握拳輕咳兩聲,往後仰了仰頭,道:“好了。”

“哦……你、你還疼嗎?”

“沒事了,”寧憬理了理劉海,問她,“這就是你和小忱的秘密?”

“嗯……當然,砸到你額頭這事不算在內。”

“哥哥,奶昔姐姐是笨蛋,她說那個球掉下來會掉出好多彩帶的!”寧忱那個小鬼頭看到寧憬沒有生氣的跡象,立馬倒戈,開始討伐起陳乃昔工作上的失誤。

陳乃昔誠懇認錯:“對對對,我是笨蛋。”

“算了,去吃飯吧。”

沒在這件事上過多計較,寧憬這一句話算是讓這事就此過去,但這個小插曲也算是徹底打亂了陳乃昔的安排和大家的興致,之前精心布置的房間也被暫時放到一邊。

吃完飯,寧憬看陳乃昔還是一臉愧疚,倒是主動問:“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?”

“小忱給我說的。”

寧忱接話:“是爸爸給我說的哦!”

陳乃昔突然意識到,她來寧憬家這幾次都沒有見過他父親,連兒子的生日家裏人似乎也沒有要慶祝一下的打算。

“你爸爸呢?今天你過生日他也不回來嗎?”

“他忙工作,而且我也很久沒有過生日了,他在不在都無所謂,沒什麽特別的。”談及此,寧憬的態度顯然和剛才不一樣,語氣都要冷了幾分。

陳乃昔不是傻子,察言觀色這種東西都懂,既然寧憬不願意,那她也不提,自然而然地把話題轉移開:“那今天我和小忱還有阿姨給你過,小忱,走,上禮物!”

“可是奶昔姐姐,我們的禮物還在房間裏,沒有拿下來。”

陳乃昔覺得,他哥這麽聰明,這孩子咋有點缺心眼兒呢。

送完禮物,陳乃昔便回去了。

晚上時,寧憬打算找地方放置今天收到的生日禮物。把寧忱送他的小屋放在櫃子裏,手裏剩下了一個矩形的禮品盒。

把禮品盒拆開,裏面是一本灰白布藝封面的手賬。

手賬的封皮外有一根棕色的系帶,正要把手帳從盒子裏拿出來,他卻頓住了。陳乃昔這丫頭從來不按套路出牌,誰知道這裏面會不會是她不知道從哪搜尋的土味情話?

思忖兩秒,寧憬還是決定打開。

映入眼簾的是——

靠別人只能成為王子,只有靠自己才能成為國王。

寧憬:……

這陳乃昔,能不能更土一點。

哦不對,這是這頁紙上自帶的文字,不是陳乃昔寫的。

好像給她找了開脫的理由,寧憬又繼續往後翻了翻,所幸這丫頭沒有被土味沖昏頭腦,下一頁的內容正常了回來。

上面貼了一張國外建築的圖片,然後旁邊是一些關於此建築的說明,除了基本的介紹,還有一些奇事異聞。

少女的幼圓體並不是很好看,但勝在整潔,而且每一段話和圖片、貼紙及和紙膠帶都有恰當的排版,一眼望去,倒還賞心悅目。

大概是由於時間不夠,這本手賬只做了一半,把世界上那些有名的人文建築都囊括了進去,然後在最後一頁以這句話做結:寧憬一定會看遍這世界上所有有名的建築!

寧憬忍俊不禁:“幼稚鬼。”

突然,兩道敲門聲響起,寧書衡的聲音緊隨其後:“小憬,你在嗎?”

把手賬合上,尋了書架的一處放好,寧憬走過去開門,出了臥室後反手把門帶上,看著寧書衡道:“有事嗎?”

“跟我來,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。”

“先說好是什麽事吧,如果和那個女人有關,我認為我們並沒有商量的必要。”

上次寧書衡提起結婚一事遭到寧憬的強烈反對後,表面上看已經暫時擱置,但雙方都知道,再面對也只是時間的問題。

寧書衡有寧書衡的打算,寧憬也有寧憬的執念,這個矛盾解決不了,‘容慧’兩字只能是激起雙方矛盾的導火線。

沈默了一會,寧書衡看著面對他卻滿臉冷色的兒子,擔心著他這樣的性格會對他的病情造成影響,但又不得不說起自己的決定:“的確是和你容慧阿姨有關,不過在這之前,我想先和你聊聊去看心理醫生的事。”

他眼角微微一動,又很快平覆了神情:“我現在這樣就很好。”

“好?你所謂的好就是靠藥物抑制嗎?”

“我沒有去治療的想法。”

“小憬,你明明能痊愈,為什麽非要這樣折磨自己?”

是啊,他為什麽要折磨自己呢,不就是為了提醒自己母親的離世不僅因為父親的薄情,還因為他的異想天開、剛愎自用嗎?

都是他的一意孤行和天真,透露了寧書衡的秘密,導致母親整天以淚洗面,帶著悲痛離開人世。

所以,他怎能去治療?怎能從這段愧疚中走出?

“不用說了,我是絕對不會去看心理醫生的。”

寧書衡嘆氣:“小憬啊!哎……”

隨後,他又提及自己此趟的目的:“今年除夕我和你容慧阿姨商量好了,在外面過,到時候你和小忱一起來。”

“我就算了。”

“算了?那是除夕,你打算一個人過?”

“一個人過有什麽不好,如果小忱不願意您也別叫他,他和我一起。”

“你這樣做讓你容慧阿姨怎麽想?”

寧憬冷笑:“她不是想嫁進寧家嗎,怎麽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?”

“寧憬!”

“還有,您有空考慮別人怎麽想,不如想想我媽在十七年前的今天受的是什麽苦吧。”這大概就是他的劣根性,在面對父親時,總是忍不住這樣說話帶刺、不留情面。

拉開門轉身回了房裏,寧憬到床邊躺下,翻了個身,便看到放置在床頭櫃上的照片。

甫一見到那畫面上母親的笑顏,洶湧而來的負面情緒擠上心頭,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種熟悉的焦慮與低落感之中。

假期的時間過得很快。

除夕那日,寧忱被寧書衡帶出去和容慧過年,偌大一個家中,只剩下寧憬一人。

萬家燈火齊聚一堂時,寧憬簡單吃了晚飯,看向手機,微信正在遭受陳乃昔的消息轟炸。

這丫頭從下午起就單方面給寧憬分享家裏制作年夜飯的全過程,尤其是她最喜歡的麻辣魚,發來的照片恨不得打上十層美顏和濾鏡,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為那條魚相親。

而天生不喜歡吃魚的寧憬只能默默退出聊天窗口,去看好友圈裏曬的其他年夜飯。

在那邊,陳乃昔也是積極活躍份子,除了發布錄下年夜飯的短視頻,還發了幾張自拍,有一張是她抱著一只棕色泰迪熊,其餘是和家人的合照。

她家的除夕夜很是熱鬧,來了其他親戚,光是剛學會走路的小孩都能湊一麻將桌,相比起來,寧憬形單影只,實在孤寂。

打開電視,春晚正放映的是歌唱節目,歡快的音樂給這座屋子添加了些許煙火氣息,寧憬坐到沙發上,支起畫架開始畫畫。

具體要畫什麽他也沒有個想法,拿著筆在紙張上左左右右擦了幾條線,胡亂搞幾筆下來,像是個熊的形狀。

心裏好像有了目標,下筆時不再那麽茫然,劃在白紙上的線條帶了目的性,這邊看春晚邊畫畫這段時間,摸魚摸出來一只泰迪熊玩偶素描。

像陳乃昔抱著的那只。

筆尖一勾,又在泰迪熊旁描出一個大致輪廓,還沒下筆,寧憬又擦掉,反而是在小熊懷裏畫了個布娃娃。

還沒等他完成這幅大作,手機便振動著茶幾發出‘嗡嗡——’的聲響,寧憬拿過來接起,陳乃昔的嗓音立刻從那頭傳來:“你怎麽都不回我的消息!”

寧憬說:“在畫畫,沒看見。”

“朋友,放下筆,大除夕的關註一下你的沙雕網友好吧,她好無聊。”

“你是挺無聊的。”

“……別這麽不會聊天嘛,你在家不?我給你講個故事。”

“有什麽故事還是我在家才能聽的?”寧憬吐槽。

陳乃昔嘿嘿笑了兩聲:“哎呀,你在家的話那我就講了,聽好咯——那啥,你附近有門的吧?”

受不了陳乃昔的這個大喘氣,寧憬懶得回答她。

那頭鬧騰一下,便乖了:“好了好了,我這就講,你要認真聽啊。我以前聽說,世界上如果有兩個人同時對著門許願想見對方,上帝便會將他們許願的那扇門接通,打開後就能直通對方所在的位置,你說,這兩個人是多想見對方才能同時對門許出同樣的願?”

寧憬:“這兩人多想見對方我不知道,但我知道你是真的無聊。”

“餵!我是說真的,要不要你也試一下,看看能不能打開門後見到你想見的人。”

“幼稚,掛了。”掐斷通話,寧憬把手機放回原處,大腦突然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,直擊他的神經。

他說不出來那是什麽感覺,思緒好像被裹成一團,動彈不得,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斷回想陳乃昔剛才說的那個故事。

她是不是傻等在門口盼著他開門;是不是會如昔日那般,一見他便能滿面欣喜。

如果上帝真的能將兩人之間的門接通,他怎能讓那小姑娘在另一頭等急了。

寧憬沒有猶豫,從沙發上起身,大步向門走去。

來到玄關上,剛才支使他的那股沖動仿佛又在一瞬間退散,但心中那竄希冀之火依舊迎風閃爍,沒有熄滅的勢頭。

走上前抓住門把,寧憬抿緊嘴唇,感覺到心跳因為緊張而微微加速,長籲一口氣,少年妥協似的提起嘴角,輕聲自語:“陳乃昔,你要真在外面,我就給你一個機會。”

語畢,寧憬扣下開關將門推開,而屋外門前燈照明的臺階上,空無一人。

心口像是漏了一拍,巨大的失落感從中翻滾著溢出,沒過兩秒,希望落空的酸澀被加快的心跳代替,少年黑色的眼眸微微睜大,慢慢落在前方燈光與黑暗交織的邊界裏,那個穿著黃色棉服的背影上。

少女聞聲扭頭,側身的那一秒,零點的鐘聲響起,屬於迎接新年的煙花爆竹瞬間炸開,歪扭著身子飛向空中,留下轉瞬即逝的美麗花色。

陳乃昔欠身看他,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顏,天上的煙火仿佛都碎成了星星,落在她月牙狀的眼睛裏,璀璨動人。

那一瞬間,寧憬覺得自己似乎摒棄了世界上的所有聲響,只有胸腔中那聲躁動的‘砰砰’聲占領他的世界,也柔軟了他的內心。這股陌生的悸動,怦然撞壞了凝結在心房的堅冰,撥動著命運的指針指到她的方向,不偏不倚。

偌大的世界中,絢爛的煙花景色絲毫掩蓋不了她嬌小清瘦的背影,宛如一片落在水面上的落葉,在他的半池春水中激起陣陣漣漪,從此再不能平靜。

被爆竹聲淹沒的世界中,寧憬好像聽到女生清脆愉悅的嗓音。

她說:“我就知道你也在想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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